炊事班的老何在钓鱼,小丫已经留意好久了。
小丫特别想找人说说话,说什么,她也不知道。小丫是宣传队的,又是护理伤员的卫生员。这个平常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今天不知怎么了,似乎有点儿心事,既想一个人静静,又想找人聊聊。
老何显然已经注意到小丫站在了自己身边,但他没开口,也没回头看小丫。老何的心思都在一条刚刚上钩的鱼上面,他要让鱼再咬一会儿,等钩咬深了,他再“唰”的一把拉上来,鱼就妥妥到手了。
“伤员们又可以补充点营养啦。”老何是这样想的。他甚至咂巴了一下嘴,仿佛把一根鱼骨细细地吮了又吮。行军途中,难得弄到一条鱼,老何是舍不得把鱼骨就这么扔掉的,他会等大家吃完鱼之后,把鱼骨收集起来,这才是他的大餐。
这些事小丫当然是不知道的。她跟老何一样,眼睛盯着水面。老何看到的是鱼,小丫看到的是巍峨的雪山。
河水清晰地映出了雪山的倒影,随着鱼儿上钩,水面的波纹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,雪山的倒影也一波一波地抖动起来。小丫的心情渐渐明朗起来。
小丫抬起头,一会儿望望远处的雪山,一会儿看看眼前的老何。
小丫问老何,觉得雪像什么。
老何不觉得这是个问题,雪就是雪呀。
小丫笑了,她说自己远远地看过去,一会儿觉得雪像棉花,一会儿觉得雪像白糖。 老何说:“我看着还像面粉呢。”
小丫就叫起来:“对呀对呀,我也这么觉得呢。”
小丫问:“是不是天上的云掉下来就变成了雪呢?”
老何一下子答不上来,他想了想说:“我觉得你这个问题问得很深奥。”
小丫和她那些小战友其实都有一种想法:天这么热,穿单衣都热,如果能到雪山上去凉快凉快,那该多好啊。
雪山在这个打仗的间隙承载了这些小红军浪漫的想象。他们的家乡大多气候炎热、潮湿,许多人不要说没见过雪山,甚至连雪都没见过。
远远望去,雪连着天,天连着雪,皑皑世界,显得格外壮观。
老何其实也觉得小丫这些胡思乱想有点意思,今天的收获挺丰富,他也有了那么一点儿不在意钓到多少鱼的想法了,觉得跟小丫聊一会儿天挺好。
老何盯着鱼竿的眼开始有点儿不聚焦了。天蓝得不太像话,似乎有种不太真实的味道。水很清,蓝色的天在清澈的水中变幻出一些莫名的形态来。老何感到一种难得的舒畅。
“这样其实也挺好的。”老何自言自语地说。
“啥?”小丫还沉浸在她的遐想中,没听明白老何在说什么。
“我说你歌唱得好听呢。”老何说。
“哦。”小丫的脸红了,露出小姑娘被人夸奖后那种谦逊、开心、满足的表情。
“我看到到处在收皮毛呢。”小丫故意扯些别样的话。
“是啊。还找烧酒、找辣椒,到处找……”
两人聊了一会儿,都对要找这些东西的任务有点想不透。但是这没什么妨碍,他们都相信,跟着队伍向前,准没错。强渡大渡河,飞夺泸定桥,这些已经过去的事件如今回想起来依然激昂悲壮,让人忍不住热泪盈眶。部队一鼓作气,突破了敌人芦山、宝兴两条防线,来到这个叫硗碛(qiao qi)的地方。
这两天,大部队的人马陆陆续续赶来,人越聚越多,而敌人的骚扰则渐渐远了。
小丫有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。战争似乎停止了,她一个小女孩,更喜欢这样简简单单的世界。
“我要回去啦,”老何说,“今天可以给伤员们好好熬一锅鱼汤了。”老何掂了掂手中的鱼篓,今天的收获真不少呢。小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,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,只是看着老何渐渐走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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