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田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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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夏时开车回老家,一拐入村道,我就看到两侧青青的稻禾,这是一周前种下的。有的田地正在耕耘和整理,一大群白鹭跟在拖拉机后面,飞舞着、跳跃着觅食。地整平后就可以插秧了,如今当然不是人工插秧,而是机器在操作了。
田还是这些田,田里劳作的人少了许多,更多是机械化操作了。想起昔日的劳作,恍如隔世。如今的孩子不要说下地割稻、种田,能认识稻子就已经不错了,而对于70后的我们,则是生活的一部分。
那年我还没有上小学,快四十年了。那是1980年左右,农村还没有包田到户,村子还叫大队。
夏天的稻子收割后,田地要蓄上水把地块泡软,以备下一步用拖拉机或是耕牛来耕地、耙地。这个时间不定,长达几天,短则半日。
那是一个烈日高照的午后,一块紧挨河边的田地,有五六亩。因为靠河,灌溉就很方便,一艘水泥造的打水船靠在岸上,开动机器,在轰隆声中,打水几个小时后,整块地就蓄满了水。我看到村子里唯一的一台手扶拖拉机突突地开来,下地后开始耕耘,我们这帮还派不上大用场的小屁孩好奇地在田埂周围观望。燕子、白鹭和其他不知名的鸟儿飞来了,因为它们知道耕地时有虫子可以吃。这是双抢季节农村里常见的场景。
好像有意外发生了。拖拉机耕过的地垄,有泥鳅、黄鳝之类在水面上翻滚,还有白色鳞片状的活物在跳跃,好像是鱼。我们这些小孩首先忍不住了,跳进田里,看到很多很多泥鳅、黄鳝,那白色鳞片状的是河鲫鱼和叉朋鱼,顿时乐坏了,拼命去捉。没有东西盛,就摘下席草编制的草帽,脱掉上衣,用来存放捉到的活物。我让姐姐立刻回家去拿脸盆和竹篮,自己抓紧时间“战斗”。
捉泥鳅用双手捧,把泥鳅合在掌心,连泥带水地扔进篮子里。黄鳝体表有黏液,很是滑溜,要双手并用,用拇指、食指、中指同时使劲,狠狠地掐住它的头部和中部,才不会让它逃脱。鲫鱼和叉朋鱼换了个环境,有点犯迷糊,或者是被拖拉机的叶轮打晕了,用手很轻松地就能抓住。河虾太小,不起眼,大家都去捉大家伙,顾不上这种小东西了。
开始只有小孩们下地去捉,接着周边劳作的大人们也心动了,顾不得工分了,加入捕捉大军。甚至连拖拉机驾驶员也停了下来,一起参与“抢鱼”。人越聚越多,每个人的身上、脸上、头上都是泥,但都顾不得了,没有了辈分、男女之分。整块地都沸腾了,男女老少都在“战斗”,仿佛在过一个乡村狂欢节。
大伙都觉得不可思议,平时耕地时田里出现泥鳅、黄鳝是正常的,但那天为何会这么多,而且还有鱼呢?事后土专家分析,鱼儿应该是被打水船从河里吸上来的。那时很少用农药和化肥,这块地土层厚、养分足,泥鳅、黄鳝自然就比较多。或许,这就是一块风水宝地?反正以后再也没有见到过类似的现象。 那天的战果是辉煌的。我抓的泥鳅、黄鳝有半篮子,鱼也有半脸盆。虽然衣服和身上都弄脏了,被生活所迫而脾气急躁的母亲却破例没有打我,就连句狠话也没有。我知道这是父母最大的褒奖了,他们无疑也是高兴的。小葱烯鲫鱼,干煎叉朋鱼,泥鳅可以红烧,黄鳝清蒸就很鲜,都是难得的美味。在缺乏物质和金钱的年代,这些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东西。
感觉像是过年了,整个村子都弥漫着鱼和其他河鲜的香味,好闻得要命。也不用给周围邻居分食了,因为几乎每家桌上都有这些。
那是一个无公害、纯天然的年代,生活虽然艰辛,却很温馨。可惜我们再也回不去了。
等我再大一些,夏天就不好玩了,开始吃苦。双夏时节我不仅要参与,还渐渐成了主力。
所谓双夏,也叫双抢,就是抢割早稻、抢种晚稻。因为必须在立秋前把晚稻全部种完,于是与天争、和地斗,不亚于一场战役。这一个月的时间,也叫早稻时,刚好是一年中最酷热的三伏天。刚好是在暑假期间,我就是想偷懒都没借口。身在农村,不出力是不可能的。P3-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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