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家园》:
大师印象
老画家叶浅予说:“有人说齐白石先生达到了中国画的顶峰,我认为崔子范先生是又一顶峰”。崔老就是这样一位大师。
我认识崔老是在1984年9月。那时候我在县委宣传部工作,程绍田部长对我说:“今天下午你到潍坊去接崔子范吧,他是咱们的老乡,国画大师。”
吃过午饭,我就同司机出发了。一路上,看着车窗外金黄的秋色,一堆堆摊晒的玉米棒子散在路边,待收割的高粱弯着沉甸甸的穗子肃然挺立,一片片绿油油的蔬菜疏疏密密地向远处延伸,拖拉机耕耘着等待秋播的土地突突奔跑,扬起了无边的尘土……
我收回目光,脑海里不停地搜索着对崔子范大师的记忆。1982年,我在绕岭供销社工作。腊月,我在宣传站帮忙卖年画,其中有一幅署名崔子范的对开《玉兰八哥》,与之并排悬挂的还有一幅也是花鸟画,是王雪涛先生的。那天,公社干部孙永进同志到门市部来,他站在《玉兰八哥》画前说:“崔子范老家是牛溪埠公社崔家埠村呢”。我听了,又认真端详了那副画。因为我从小就喜欢画画,对画有特殊的感情。此刻,一种对故乡画家的景仰之情油然而生。
一个深为景仰的人,在此之前我却只在那一刻听说过,并不了解更多。这次接受任务去接他,便可以由耳闻变为目睹,心里不免有些激动。在潍坊见到崔老,说明来意,我便帮他提了行李,陪他走出房间。这是一个和蔼的老者,高鼻方脸,头发实密,身材不高,步子稳健。我跟在他身后,与他同行的几个画家也一起上了车。
接回崔老,送他到县招待所住下。我去看过他作画。在开阔的案子上。他铺开宣纸,简笔浓墨,重彩丽色,举手悬腕之间,十足地彰显了大师的独特画风。或许是因为曲高和寡抑或是“大雅不入俗人眼”吧,那时候崔老的画很不被一些人看好。曾经有一张印刷的宣传页,印了崔老的一幅雄鸡报晓图,旁边登了一则《大官画虎》的故事。不知是制作者的无意还是有心,却引得一时议论纷然。
我想起了春秋时期宋玉《对楚王问》的话:“客有歌于郢中者,其始日:《下里》《巴人》,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。……其为《阳春》《白雪》,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十人。”几千年之后,人类社会依然没有改变这样的思维定式。可见,经常可以听到的那些什么国人,什么时人如何如何地煌煌大论,实在是无关于国也无关于时的人之本能使然。宋人李唐有诗句:“早知不入时人眼,多买胭脂画牡丹。”这种世象时风崔老不可能不知道,但他并没有“多买胭脂”。
崔老是老革命。从延安走出来的名画家如凤毛麟角,崔老是其中之一。1937年,崔子范在家乡参加了“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”,他与他的同志们一起组织抗日武装,先后担任过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22大队政委、山东省八路军五支队政治部民运科副科长。1940年他赴延安,在延安军政学院和延安高级党校学习。抗日战争胜利和全国解放之后,历任山东省胶东区南海专员公署副专员、专员,北京医院政委,国家城市建设部勘察测量局局长、北京中国画院秘书长、副院长、党委书记等职。或许,他独特的画风也如同他坚定的革命立场,始终不可移易。
崔老的人生于家乡,画源于家乡,革命起于家乡,也始终深深眷恋着家乡。离休之后,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他便从北京回来,年复一年,如候鸟般来来去去,从未改变。我没有机会学画,无缘与催老有更多的交往,只是许多年来一直景仰着他,关注着他。在家乡,他到学校给学生授课,以亲身的示范点化抽象的理论,具体而生动。对青年画家,他直接进行实践的指导,经常面对面,手把手进行讲授,不辞辛苦,不厌其烦,不舍昼夜,不断激扬,引领着家乡的书画之风,留下了丰厚的文化积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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